全国站北京站
首页 > 资讯 > 学校 > 正文

台湾名师李枝桃:把不入流的学生教成一流

编辑:csm351
2018-11-01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

《师道》
李枝桃 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9月出版

  教育小新说
  一所乡村薄弱学校,没有任何经费,买不起乐器、请不起老师,想要成立管乐团?痴人说梦。一群山乡孩子,没见过乐器,没学过五线谱,想在县里、地区的比赛中胜出?白日做梦。但是李枝桃校长做到了,将一所原本排名垫底的学校成功翻转。这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教育小新分享给大家,是想告诉大家,我们每个教育工作者都在为每一个孩子努力。也想问问我们的读者,我们还能为教育做些什么呢?
  “
  成立管乐团,困难重重
  “校长,凤鸣中学曾买了几把乐器想组团,可是他们没成功。或许,你可以去跟他们借。”我一听,毫不迟疑,带着淑娥立前往。“怎么办?怎么办?”淑芬看我忧心忡忡,一直叹气说“怎么办”,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提到两年前答应高任勇老师,要帮忙成立管乐团,但至今仍找不到经费。前几天,一个叫温婷的孩子还提起,希望能参加管乐团,学习音乐。另一个孩子小珍酸酸地说:“那是有钱人学的。不是我们这些穷人学的。”
  连吃饭都有问题了,怎么学音乐
  当时,我便严正地说明:“音乐没有贵贱之分,任何人都能学。”孩子质疑地问我:“乐器都很贵,学费也很贵。我爸说吃饭都有问题了,哪有闲钱学音乐。他叫我不要做梦了。校长妈妈,你说的任何人不包括我噢!”
  当场,我尴尬地解释所谓的音乐,是生活中的音乐。雨声是乐音,虫鸣鸟叫也是。我再举打击乐的乐器,也会采用我们的日常用品……我说了半天,孩子虽微笑听着,但脸上掩不住失望。
  我说的不是她们要的答案。
  “放心啦!校长妈妈一定会成立管乐团,让你们免费学音乐。”我一说,她们立即兴奋地说:“一定要立即报名。”“可是乐器很贵耶!”温婷替我忧心钱从哪儿来。“哎呀!你不用替校长妈妈烦恼啦!她一定有办法的。”小珍对我可真有信心。
  一把萨克斯风+两把小喇叭=管乐团?
  但我现在可窘迫了。高老师募来的旧乐器,光修理费就需要数十万。“修理费不说,零件有没有就是个大问题。”乐器行老板如此说明。我找来校友陈仰予老师帮我忙。他曾在乐器行任职,目前在多所学校担任管乐团指挥。他知道我学校穷,无法租乐器车把乐器载过去,因此协调乐器行派车,帮忙载回去。
  个把月后,他告诉我因为欠缺零件,只能拆掉重组,十几把乐器组成完整的三把。我泄气得很,心里有些怪高老师:“借到那一点点旧乐器,就梦想成立管乐团。”一把萨克斯风+两把小喇叭=管乐团?
  终于借到七把乐器
  “校长,凤鸣中学曾买了几把乐器想组团,可是他们没成功。或许,你可以去跟他们借。”仰予把乐器行的讯息告诉我。我一听,毫不迟疑,带着淑娥立即前往。
  凤鸣中学与宏仁中学有六十几公里的距离,是一所规模仅六个班的小学校,也是我的中学母校。或许是母校的因缘,陈恒旭校长考虑了一下,答应了。总务处蔡永祥主任高兴地说:“东西要有人用才好,放着也是形同浪费。”
  当天,我们借到了七把乐器。十把乐器依然无法组成管乐团,所以我在合作社与退休老师们喝茶时,才显露烦恼神色,让心细的淑芬发觉了。
  碰了一鼻子灰
  “校长,初中有乐器可以借,高中应该也有吧?说不定他们有旧的乐器,还可以送给我们呢!”吴清源老师给我出了个主意。“仰予,你帮我查南投县成立管乐团的高中有哪些。”我马上打电话给仰予,他也立即把资料给我。
  其中某一所邻近的高中,教务主任正好熟识,向他打听。他说我真幸运,问到他们学校就对了。“前几年,训导处花了一百多万元购买乐器,参加管乐团的人不多,而且练习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一整年,练不了几星期。有些乐器,还摆在仓库没拆封呢!你找训导主任问看看能不能借,但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噢!”
  噢!耶!太棒了,我打电话给那所高中的校长。他说不清楚乐团的情形,要我直接与训导处联系。我迫不及待要淑娥先打电话给该校训导主任,询问他们管乐团的事情。
  “我们有许多孩子到他们学校就读,你告诉他,先借乐器给我们的学生练。这些学生将来若去读他们学校,就形同我们先帮忙训练,让他们接收。”我喜滋滋地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借到后成团的事宜。
  淑娥在午后找到了那所高中的训导主任,也表明了希望,更提出我们学生就读那所高中的比例。“我想我们是他的大客户,他应该会借的。”淑娥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他们拒绝了。”
  “他们不是没怎么使用吗?听说有很多都未拆封呢!”我急了!也气了!
  “主任说有可能会再练,所以不能借。”
  “你可以告诉他,等他要练的时候,一定保证完整归还。”
  “我都说了,但他仍不同意。”
  淑娥告诉我周旋的过程。我听着、气着,不禁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之前打电话给校长,他说由主任那边决定,我就该嗅出不对劲了,竟然还单纯地要你打电话。”我抱歉让淑娥碰了一鼻子灰。“没打的话,就没办法确定他们的立场,也就不会知道他们是何种人。”淑娥反过来安慰我。
  最深的挫败
  那晚,我打给昔日的一位长官,他也在当高中校长。我委屈地把所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以为他也会义愤填膺,但没想到,他却笑我:“你太单纯了,这是他学校的财产,他为什么要借你?”“就算不用,也不借。”他以绝对的语气说着,然后再加一句,“就算我,我也不借。”
  我失望地挂断电话,想到小小偏远学校的主任说的:“东西要有人用才好,放着也是形同浪费。”再对照高中校长说的:“就算不用,也不借。”更想到温婷、小珍的希望,我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夜,我走上四楼,想吹吹风,透透气。
  抬起头看夜色,夜,好黑!好黑!
  “
  到台北放手一搏,争取管乐团经费
  同人好意地劝我别成立管乐团。他们说:“就算有乐器,老师的钟点费呢?那更是惊人哪!”我告诉他们,那不成问题。但,接着他们说出了他们内心的一个想法,就让我整个快抓狂了。
  “我拿到管乐团经费了。”我打电话给老公,只说了这句话,便哽咽得无法言语。为了借到乐器,我伤透脑筋,整个人像要疯了似的。
  因为来宏仁中学已经迈入第三年了。四年一聘的任期,我若第四年期满被调走,怎对得起高任勇老师?看到温婷及小珍,我尴尬地说:“对不起。”她们很体贴地跟我喊:“加油。”还说相信我一定能做到。只要能成功,就算是让学弟学妹们学,也是很棒的。
  我想到没法可想了,只好找许铭仁。我开始对他游说社团活动的好。我告诉他多元学习活动,能培育弱势孩子的能力。有趣、多元的学习活动也可以降低中辍率,最重要的是我成立管乐团,让高关怀的孩子及家境差的孩子就读,可以借音乐化解压力,纾解忧愁。
  “想想看,救回一个忧郁自伤的孩子,无价呀!”他听我费心地说明,知道我的用意。他笑着说:“年底要召开基金会董事会。你来等看看,看最后有没有时间让你报告,以争取经费。”许铭仁说,他不敢把握一定有时间。我告诉他:“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努力把握。”
  连五线谱都不会,怎么学
  台北的冬天,阴阴郁郁的。那天,我在内湖区瑞光大楼基金会总部办公室等,董事们在会议室开会。我一颗心悬着,心里惴惴不安,也难消郁闷。我的郁闷来自我要到台北前,有同人好意地劝我别成立管乐团。他们说:“就算有乐器,分部老师及指挥老师的钟点费呢?那更是惊人哪!”“学生连五线谱都不会看,怎么学?”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所以我只是一笑置之,并告诉他们,那都不成问题。
  但,接着他们说出了他们内心的一个想法,就让我整个快抓狂了。“校长,这边的孩子学不来的。你不要打击孩子的信心,你不要消费这边的学生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对孩子这么没信心?第一年我来,他们便说宏仁中学只有不入流的学生,教不来的。事实证明,我们用对方法,成绩年年提升,按比率算已可说是埔里第一第二了。
这样的数据,竟还不能消弭他们的疑虑?
  教育的最大产值
  “李枝桃,来,让你报告了。”许铭仁叫我进入。他引言说明我要帮忙争取经费的用意,然后换我报告。我记住许铭仁提醒我的要点:“四分钟之内,无法说明重点,并吸引人注意,就不算是个好报告。”因此,我掌握为什么要做、如何做、有什么效益、未来性等报告。
  “一个乐团要花费一两百万买乐器,你说要帮助弱势孩子学习,砸下这么多钱,究竟能帮助多少孩子?”一位董事以经济效益的观点问我。我看向他,也缓缓看着大家,清了清喉咙说:“从商的人都会说产值、毛利之类的话,我不懂这些词,但我知道只要帮助一个忧郁自伤的孩子迎向阳光,就是最大产值;只要协助一名有中辍之虞的孩子回校学习,便是最大毛利。”
  我知道,我这段话已经打动他们了,于是我再继续下猛药:“各位记得白晓燕案件中的陈进兴吧?为了抓他,我们付出了多少社会成本?是三四亿元哪!如果今天花个一两百万元在教育上,让我们的社会可以少一个陈进兴,各位,您觉得花这些钱值不值得?”我说完,已经有人频频点头。在那当下,我便知道,我争取到了。
  但我想,我应该更感性些,于是我下了一个结语:“即使撒下一把种子,只有一颗发芽,也请勿吝惜;即使种下一园林木,只有一棵存活,也请勿却步。因为一颗种子也可能长成大树,一棵小树也可能绿荫如盖。”
  在掌声中,董事们决议给我经费。
  我不是来要钱的
  “看是需要一百万或是多少,提计划上来吧!”我感谢他们,但我说:“我不是来要钱的。”许铭仁听到我这一说,第一个愣住了。他一定觉得我在耍他。明明我事先已做好预算表,也先让他看过,怎么在现场却装假,不要钱?
  “我不要钱,我要乐器。”我告诉他们,公务机关有关采购规定烦琐,等到公开上网、招标成功到完成交货,旷日费时之外,又容易因为小细节不查惹上麻烦,我也不想麻烦总务处,因此“可否你们买来送给我们?你们认识的人多,一定可以买到既便宜又好的”。我说完,就把所需乐器的清单交上去。
  大家笑了出来。“李校长,原来你老早准备好了。好吧!就买好后,立即送下去给他们吧!”
  意义非凡的要求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当我再提出有要求时,大家看向我,一副“你又要怎样”的表情。“我希望各位董事们能亲自将乐器交给我们的孩子。我想让他们感受到关怀,更想让埔里人知道有一群台北人在关心埔里的孩子,希望能收到抛砖引玉之效。”我说完,许铭仁也出面帮我敲边鼓:“我们就当作到埔里一游吧!大家一起去吧!”
  一切都确定了后,许铭仁送我下楼。他说我刚刚说得很感人,很流畅。“你有准备噢?”“机会是给准备好的人的。我沙盘推演、演练多时啊!”我笑着说。但是到车站候车回家时,我打电话给老公,才讲一句“我拿到管乐团经费了”,便哽咽得无法言语。
  是心酸涌上心头,是高兴,但更是另一个压力的到来:“钟点费呢?”
  我又得贷款了吗?
  “
  乐器送来了,希望进来了
  “校长,你当初为什么不想一些不用花钱的社团?”
  “买这么贵的乐器,会不会到最后变成一种浪费?”
  “有一天,你离开宏仁后,这乐团会不会变成新校长的困扰?”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2008年1月18日,普仁基金会的一群董事们坚守承诺,送乐器到学校来了。孩子们兴奋地喊着。看着一辆辆从没见过的名车进入校园,大家的眼睛都放大了,嘴形也都呈现“O”形。
  “校长,你的小March还真是小。”辅导主任孟桂笑说,奔驰车与我的白色小车并列在一起,有强烈的对比。我笑着回她:“我的虽小,但很有力量噢!”一句话让我们相视一笑。
  开始卸下乐器时,大家的嘴形又再一次呈现“O”形,眼睛也瞪得又圆又大。崭新乐器闪亮的颜色让孩子“哇—噢—”地大叫,法国号的巨大造型让孩子“哇”得更大声。
  地方人士、家长与老师们汇聚一堂。大家在礼堂中,一起见证捐赠仪式。董事们把乐器交给孩子,一句:“加油噢!”一声:“你一定可以!”孩子的眼睛亮了。我看到希望的光芒在孩子的眼中闪烁,我也看到董事们的眼神变了,一个个从凛不可侵的大企业董事变成温柔的叔叔伯伯了。
  转身,我也看到家长及老师们的眼神,是高兴、喜悦,但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东西。我想是我多心了。
  加料的午餐
  中午,许铭仁事先拿了一笔钱,要我给孩子们加菜,董事们也一起与孩子们用营养午餐。简单的三菜一汤,外加许铭仁送的鸡腿,让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这可能是我们吃过最好吃的一餐了,你们加了什么料哇?怎么这么好吃?”基金会执行长心满意足地一说,其他董事也频频呼应。
  “加了一个特别的料,很特别的噢!”我这一说,他们都看向我。“加了你们的爱心。这个材料够特别吧!”我一说,大家都笑了。执行长吕连枝再舀一勺汤说:“这么特别的材料,要多加些才好!”
  当天送走了董事们,与一些老师及家长聊天,我仍处于兴奋的状态,以为他们应该也是一样兴奋的,可是我又看到了他们眼神中透露出特别的讯息。
  我总是想,一定有办法的
  有人问我:“管乐是有钱人玩的玩意儿,音乐班的学生要缴多少钱来请老师指导哇!我们的孩子都那么穷,学校也没经费,你怎么延聘音乐老师?”
  有人说出他的看法:“校长,你当初为什么不想一些不用花钱的社团让孩子参加?感觉成立管乐团是有点自找麻烦。”
  还有人说:“买这么贵的乐器,会不会到最后变成一种浪费?”
  更有人说:“校长,或许你能募款组乐团,但有一天,你离开宏仁后,这乐团会不会变成新校长的困扰?”
  …………
  大家忧心忡忡地表述自己的看法。全是一群善良的人,怕浪费、怕伤孩子的信心、怕往后需要大笔的经费……
  我告诉他们:“你们想的、说的,都没错,但你们的思考模式是‘有问题噢!没办法’,我则是‘一定有办法,没问题’。看吧!我会一一克服问题,找到各种办法的。”
  大家不再说什么了,只要我别太勉强。唉!好一群保守的好人!
  主动表示愿意帮忙
  从那天后,孩子们便展开练习,我的校友陈仰予(已是管乐比赛的常胜指导老师),主动表示愿意帮我的忙。每星期从台中来埔里两次,教导我们的孩子。
  我开玩笑地对他说:“我们能给你的钟点费是360元,正好付你来回的车钱,再加一个60元的便当,你等于是来当义工噢!”
  他笑笑地回答我:“本来就是为了帮你的忙啊!”
  不能对不起人家呀!
  寒假期间,已毕业的温婷回来找我聊天,要从孩童转换成少女的她,虽开始出现时模样有点矜持,但说起话来,还是不改过去的爽朗、活泼:“校长妈妈,以前你说会帮我们学校成立管乐团,我们以为你说着玩的,没想到,你真的找到资源了,真的成立了。”她叽里呱啦地说看到报纸报道基金会赞助的新闻。
  我与她聊着学校的近况,宁静的校园却老是有“噗─噗─”的噪音传来。我忍不住跑到外面走廊,往楼下喊新上任的总务主任林志南:“志南,是什么机器坏了?找人修一修吧!”
  他用手指着后方的视听教室:“校长,是管乐团在练习啦!”我一听,尴尬得不得了,只好自我解嘲:“一年后就不一样了。”我身后的温婷不禁笑了出来。她说看到学妹们拿着崭新的乐器在练习,心里好羡慕、忌妒,语调有些酸酸地说:“唉,我们就没这个福气呀!”
  我向她抱歉未能在她毕业前募集到管乐器。她马上说没关系,学妹们能练到就好了,还说:“等今年暑假,我要回来督导学妹们练习。人家送我们这么好的乐器,如果不好好练,不是要对不起人家了吗?”
  我听着她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地发表意见,笑着拉过她的手拉钩。决定今年暑假让她回来当个小老师,她高兴得拼命点头。
  为了练习,吹破皮
  开学第一天,一个孩子拿着一把乐器,很有自信地向我问好。我问她吹哪种乐器,她告诉我是竖笛。我随口说:“那不容易吹耶!”
  孩子马上把头仰高,让我看她的嘴唇:“校长妈妈,你看我的嘴唇都吹破了唷!”我心疼地要她小心点,先歇歇,别再练习了。她却直摇头:“不行的。年底要比赛,快来不及了,我们想要有好成绩给那些送我们乐器的叔叔伯伯看。”
  说完,她抿了一下嘴唇又说:“我还要让我的邻居看看我们可以参加比赛的。他们竟然笑我们,说校长你在玩我们。校长妈妈,你别担心。我们很年轻,没事的。我们会让那些笑我们的人笑不出来,也会让你骄傲的。”说完,她笑着跑开了。
  看着孩子的背影,二月的寒天里,我心里面却觉得暖呼呼的。我知道孩子一定可以的,我就是知道孩子一定可以的。
  全县管乐竞赛初体验
  我看到陈老师一听到哪里吹错了,就重来一遍,而且每一次都错在同一点,不禁急着叫:“都要比赛了,还在纠正,连一遍都未曾走完,怎么比?怎么比呀?!”
  “校长,怎么办?我一直连续失眠,紧张到胃痛。”音乐老师晓君在全县音乐比赛前一个月,便向我诉苦。原本就是巴掌脸的她,因为紧蹙着眉,脸蛋儿显得更小了。
  “届时上台指挥的是陈仰予老师,又不是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放轻松!放轻松!”我安慰她,但她的眉依然舒展不开来。
  记得一开始练习管乐时,陈仰予老师便问我要不要让孩子参加比赛,我点头说:“要!”
  “不管比赛成绩如何,总要让孩子们到外面看看、学学。最重要的是,比赛代表对他们的肯定,因此把目标放在县赛吧!”
  为此,不但陈老师加紧脚步教导,学校的音乐老师、学务处的郑主任淑娥、前后任训育组组长的玲玟及语婷,都铆足了劲儿,盯着学生学。
  期间,我看到孩子们吹到嘴破了,仍用力地吹。我也看到老师们心急地鼓励孩子,甚或责骂孩子。但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孩子们的脸上散发出光彩。
  气质大改造
  一个个原本不识五线谱、没摸过乐器的孩子,拿着乐器回家练习时,不但腰挺直、头抬高,重要的是,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信。
  “音乐的改变力量太大了,如果让这些高关怀的孩子去练田径,可以发泄他们的体力,却改变不了他们的气质。没想到,一把长笛、萨克斯风就可以让他们‘走路有风’,太神奇了!”
  辅导主任孟桂笑着说起一个原本讲话、走路都充满江湖味的孩子,拿起乐器后,脸上有棱有角的线条竟然变柔和了,说起话,也刻意地文雅起来。“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孟桂频频惊叹着。
  其实,我可以理解孩子们的改变,因为那把乐器对他们而言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拿着乐器的他们,自我感觉身份、地位提升了,自然走路、说话都不同了。
  不想孩子留着缺憾哪!
  记得我小学二年级时,我的音乐老师带着她的儿子来学校玩。一个来自市区的男生本来就吸引人注意,又看到他坐在风琴前,优雅地弹着曲子。大家都跑来听他演奏,对他也就充满敬意。对当时住在八卦山上,经济普遍不佳的我们来说,他会弹琴,就代表他的身份、地位高我们一等。
  由老师的儿子弹琴的那一幕,我开始梦想自己坐在钢琴旁,优雅地舞动十指,在黑白键上轻柔地弹奏着,于是我忍不住向父亲提出要求,要学钢琴,但父亲却拿出一把口琴给我。
  他告诉我,别看轻这一把可以放在口袋随身携带的口琴。这一把小得可以让你忘了它的存在的口琴,它能在吐纳吹吸中,创造出优雅的乐音,让听到的人感动不已。
  当时任由父亲再三游说,我仍任性地拒绝父亲的好意,也拒绝了音乐。
  我女儿小学时也要求学钢琴。当时,我的经济情况并不允许买钢琴,因此我以钢琴无法随时携带在旁练习为由,劝说女儿改学长笛。我也一样以方便携带、很有气质等理由游说女儿接受。
  当时,我没有对女儿说明经济困难的原因,但心中却明白了父亲当时要我学口琴的无奈,也由之我在以前的中学服务时,成立管乐团,到宏仁中学一样成立。因为我多希望让无法拥有乐器、想学的孩子能有机会学习,有机会上台,不要像我一样,留着一个缺憾哪!
  这决定会不会太残忍?
  不过毕竟他们没有音乐底子,不像他校的管乐团是要甄试、挑选成员的,所以十个月的时间要学会看谱吹奏已不容易,又要仓促地练习指定曲及自选曲,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难怪老师个个紧绷着神经。
  淑娥就曾开玩笑地说:“学生没被吓死前,我们会先被吓死;他们没被累死前,我们也会先被累死。”
  我原本都是轻轻松松的态度,只负责慰劳老师、鼓励学生,但比赛前一天,听到晓君报告说他们都分段练习,竟然未从头到尾吹过一遍,我也紧张地大叫:“这样怎么上台比赛呀?”
  他们听到不禁扑哧笑出来:“哈哈!原来校长你也会紧张啊!”当天比赛前,我向在比赛地点附近的南投高中借用活动中心练习。
  我看到陈老师一听到哪里吹错了,就重来一遍,而且每一次都错在同一点,不禁急着叫:“都要比赛了,还在纠正,连一遍都未曾走完,怎么比?怎么比呀?!”
  晓君看我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安慰我:“别紧张。”还要我相信老师、学生。但要叫我如何相信?人家说眼见为凭,我总要“听过”才可以相 信吧!
  因此当他们进入比赛时,我吓得坐立难安,只好跑到门外透气,又开始“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地念着。一边念,我也一遍遍反思,要孩子们参加比赛的决定会不会太残忍?
他们若吹不出来,以后如何重建他们的信心?
  全都是我的孩子啊!
  我愈想愈紧张,脚步也愈错乱,在外面,我根本无法静静地坐着或站着。但晓君老师说对了,的确要相信老师及孩子。站在门外的我,被他们演奏的优美曲调所吸引。我开始一步步往里面移,他们顺利演奏完指定曲,我已忍不住想叫好,但不能叫,我只好抓着旁边的人说:“他们好棒!是不是?”
  旁边的观众笑着点头,还问我:“你的孩子来比赛呀!”我点点头。他问我:“哪一个?”我用手一指:“全部都是。”那人带着狐疑的眼光想问我,下一曲已经要开始了。我用食指放在唇边,要他别问了。
  接下去,演奏的曲目是陈老师特别为我们挑选的《创世纪》,时而磅礴、时而柔美的乐音,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好想大喊,好想大叫:“这是我们宏仁的宝贝。这是一批从不敢想象能学习演奏乐器的孩子。”
  我们做到了!
  孩子比完后,个个兴奋地叫着:“好紧张噢!超紧张的!”
  老师们也难掩兴奋地对我说:“他们做到了,他们做到了!”
  “不,不仅是他们做到了,也是我们做到了。”我告诉老师,是一群我们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做到了。
  想想若非善心人士捐款,普仁基金会的引导计划怎能成行?若非学校老师努力不懈地指导,孩子怎能表现出色?若非学校附近的地母庙知道我们的努力,主动表示要捐助第一年的钟点费,我们怎有能力聘请八名分部老师来指导?
  成绩公布后,出乎我们的预料,我们竟取得代表权,可以参加明年三月的全台湾地区比赛分区赛。
  向全台湾地区比赛迈进
  “我想就到这里为止吧!”我担心孩子去参加全台湾地区赛,会因挫败而伤到自信心,因此设定停损点,到县赛为止。
  “孩子一定很期盼参加的。我们应该要让孩子去比赛的。”有老师听到我不让孩子参加全台湾地区分区赛,纷纷来建言。
  他们一字一句都是要参加,不要伤了孩子的心。我沉重地告诉他们:“没有钟点费呀!”一听到钟点费,语婷紧张地大叫:“对噢,怎么办?明年三月要参加全台湾地区比赛,势必要加紧练习,外聘老师的钟点费怎么办?”
  “哎呀!别紧张,我们可以到外面演奏募款。”
  “我们可以找有能力的家长委员捐款。”
  “先从我们自己做起吧!来,大家先把出差旅费交出来噢!”……
  看着老师们努力地想办法凑钱,想着孩子们从欠缺自信的乡下孩子,到今天穿着白上衣、黑长裙,优雅且有自信地在台上演奏。
  《创世纪》的乐音仍萦绕在耳,我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
  他们哭着回来
  近六点时,淑娥打我电话。我急着问:“是成绩怎么了吗?”“成绩怎会这样?”我一听,心中大喊不妙:“怎么,连个甲等都不给吗?”
  “为了孩子要参加全台湾地区比赛,捐出我们的出差旅费或钟点费吧!”淑娥一吆喝,竟收到17万多元。
  这一个比赛激起了老师们的斗志。
  他们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孩子,不一定非得练习拔河或田径、棒球等消耗体能的运动项目。
  在大家的认知中,困难重重的音乐领域,我们的孩子竟也能拔得头筹,这个事实让以往大家的质疑都不见了。如今,大家见到孩子,就是一句句“加油!”“要努力噢!”“你们太厉害了!”孩子们整个容光焕发,成就带来斗志与毅力。
  从比赛回来,他们知道老师们的成全,才让他们能参加全台湾地区分区比赛,就更急迫要练习。
  一个都不少,天天拼命练习
  寒假期间,孩子们一个都不少,天天到校练习,许多老师也跑来听,并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帮忙的,但更重要的是,来给孩子加油打气。
  “哪会这么棒啊!这是我们宏仁几十年来第一次耶!”退休的吴老师啧啧称奇。
  “最重要的是,整个学校都融入其中,大家不分彼此,这种感情的表现也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冉老师也说出他的感慨。
  “我妈妈说她觉得非常感动,要我帮她捐两千元。”合作社淑芬用强调的语气形容妈妈的感动。
  我接过两千元,请她转告她妈妈:“这是宏仁管乐团永远的基金,是孩子们永远的力量来源。”
  诸多的祝福汇集成一股力量。孩子们要出发前,已充满雄心壮志,俨然自己必得冠军般。
  我心中的痛
  我想到小时候参加语文演讲比赛,意外得了个第一。报纸上刊载我的名字,我恨不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拿着报纸四处问婶婆、叔公知不知道这个新闻。
  当时,我父亲带我到后院的池塘钓鱼。住在山上的我们老是缺水,因此爷爷就挖了个大水池,池里养着吴郭鱼。我喜欢和父亲一起钓鱼。
  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问我池塘里什么鱼最大。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吴郭鱼。”父亲点点头,手拿着钓竿,眼睛看着水面,缓缓地说:“你就是池塘里的吴郭鱼。”
  我的父亲受日式教育,做事严谨,做人更是严厉。我们兄弟姊妹在校考试得100分,企盼他看到考卷会高兴地夸一两句,但他总是冷淡地说:“那就是一个学生该认真尽到的本分,没啥好夸的。”因此当我听到父亲说,我是池塘里最大的吴郭鱼,我既感动又兴奋,觉得父亲说的一定就是我出去比赛,一定会得第一。
  比赛惨遭滑铁卢回来后,我低着头,进家门,不想吃饭。
  父亲要我别为一个必然的结果伤心。我气不过,说:“你不是说我是最大的吴郭鱼吗?怎会是必然的结果?”
  他冷笑着问我:“地点在哪里?”
  我嗫嚅着说:“池塘。”
  他稍稍提高音量说:“你只能在池塘里称大,出了池塘,你什么都不是。”
  这件往事是我心中的痛。“只能在池塘里称大,出了池塘,你什么都不是。”这句话虽残忍,但说得没错,是我没认清情况,明白己力,才会由云端狠狠摔下。因此,我绝不能让孩子们遭受到过度兴奋后重重摔下的苦楚,所以我要淑娥在他们出发去比赛前集合,我要鼓励他们。
  孩子承担得住吗?
  孩子们真的兴奋莫名,一个个盘腿坐着、仰着头看我,还说:“校长妈妈,你要开会,不能去看我们比赛,太可惜了。我们一定会拿到好成绩,送给你的。”
  “宝贝,一个比赛是一个验证,验证我们努力的结果。今天不管你们比赛成绩如何,你们的认真,我看在眼里,在我心中,你们已经是第一名了……”
  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一个劲儿地点头,脸上还是藏不住笑意。
  我看着这些小脸蛋,心里着急着:今天他们要遭受多大的挫败呀!他们承担得住吗?
  “校长,你是担心人家都是从小训练的好手组成的管乐团,我们是从零开始的零零落落(闽南语谐音)团。我们的成绩会很难看,是吧?”淑娥解读我的心理。
  我告诉她,全台湾地区分区赛是很仁慈的,再差都会给个甲,所以不用担忧。
  我只是烦恼孩子过度期望,会导致过度失望。
  “比赛完就回来吧!别等成绩揭晓,这样住在山上的孩子,就可以早点安全地回家,也可以避免当场遭受打击。”我如此交代淑娥。
  我没办法不这么爱孩子
  “淑娥,都四点了,你们早该到校了。苗栗到埔里,三个小时也该到了吧!”下午我打电话给淑娥,噼里啪啦地问。
  “孩子说回去后,就要把乐器交给学妹们。他们想多吹几次,所以在苗栗艺文馆外对着马路吹,许多民众都停下脚步听,还热烈鼓掌呢!我看都这么晚了,干脆等成绩公布,参加颁奖典礼吧!”
  淑娥也感染到孩子的兴奋吧!讲起话来,少了平日的低沉、稳重。
  我可以想象这些孩子兴奋、大声、大力演奏的模样。在他们的生命中,是管乐让他们发光、发亮,是管乐让他们找到了努力的路途。
  前一段时日,一个叫佳均的孩子得意地告诉我:“校长妈妈,有一部电影叫‘摇摆少女’,很好看,但我觉得我们的故事比《摇摆少女》更感人。”
  我的眼前马上浮现佳均的笑脸。
  “我看回来吧!不然,等会儿你还要一路安慰他们。”
  我虽如此劝淑娥,但她还是希望能留到最后一刻,“就算最惨痛的经验,该承受的还是承受吧!校长,你不要这么疼爱这些孩子”。
  我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但我没办法不这么爱这些孩子。
  从看不懂五线谱,到和晓明女子高级中学并列优等
  近六点时,我正开车回家。在中潭公路上,淑娥打我车上电话,叫我一声“校长”就停顿了。
  我急着问:“怎么了?是成绩怎么了吗?”
  “成绩怎会这样?”
  我一听,心中大喊不妙:“怎么,连个甲等都不给吗?”
  “不是啊!我们怎么可能和晓明女子高级中学并列优等?人家是从小训练、栽培的有气质的公主,我们只是乡下来的聒噪、纯真的小女孩,我们居然和她们并列优等?”
  淑娥一连串的“怎么会这样”,她是惊讶过度,还是兴奋过度?
  “天哪!我们不只是创下宏仁的纪录,也写下埔里的纪录了。孩子们怎么这么棒啊!他们一定很兴奋吧?”
  我跟着兴奋地大叫,若不是在开车,我真要起来转一圈,大叫大跳:“我宏仁的孩子棒!棒!棒!”
  “校长,你听!”淑娥把手机拿开,让我听车上的声音,以为是兴奋大叫呢!怎么是哭声呢?
  “校长,你知道吗?孩子们待到成绩揭晓。知道我们得到优等后,大家互相拥抱着哭。有人哭哭停停,一路从苗栗哭到现在,还在哭,搞得我们老师们也跟着哭。”淑娥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说不下去了。
  我听着淑娥说,听着孩子们的哭声。
  在中潭公路上,昏暗夜色中,我也放声大哭,任由泪水湿满衣襟,任由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飞掠而过……
回到家所在的小区,我先拐弯到面包店买面包。永远笑脸迎人的老板夫妇看到我,就惊讶地问我:“校长,你的眼睛怎么红红肿肿的?”
  我把故事说一遍给他们听,我自己又哭一遍。
  老板娘秋宜也陪着掉泪:“校长,好感人噢!”
  面包店老板感动到要送孩子们蛋糕
  老板要我第二天上班前到他店里一趟。
  我说:“太早了,我都六点前就出门了,何况叫我那么早来是要做啥?”
  “今晚,我要连夜赶工。我要送给每个孩子一个蛋糕,你帮我告诉他们:‘我没见过比他们更好的了!他们真的很棒!’”
  “天哪!我怎么都遇到好人呢!”我惊呼着。
  “物以类聚呀!”老板一说,我和老板娘不禁破涕而笑。
  达成一辈子的梦想
  第二天,佳均遇到我,兴奋地跑过来:“校长妈妈,你知道我们一路从苗栗哭回埔里吗?”我点点头。她接着问:“校长妈妈,如果你在现场,你一定也会哭, 对吧?”
  我拼命点头,眼圈竟不由自主地又红了。孩子们在下课时,纷纷来找我,个个喜不自胜。我夸赞他们,初生之犊不畏虎。他们俏皮地回我:“我们要看老师指挥,又要记住背诵的乐谱,忘了害怕。”
  想到当初老师皱眉,抱怨学生看不懂五线谱,只能记简谱;想到孩子们努力地在放学后,一遍又一遍不放弃地吹着;想到熟悉与不熟悉的人,为圆孩子们的梦而捐款或捐乐器,再听到孩子们告诉我:“以为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梦想,竟然达成了,我们没办法忍住哭泣。大家说不要哭,我们该大笑的,但奇怪咧!讲着讲着就是忍不住掉泪,结果就从比赛地点哭回家了。”
  我的泪再也无法遏抑。孩子们看到我哭,又与我拥抱,哭了起来。接过他们献上的奖状,我想告诉泼我冷水的人:只要有心,凡事皆有可能。我想勉励有心却退缩的老师:收拾起埋怨,关心孩子,先从我们自身做起吧!
  我也想告诉所有的人,帮孩子圆梦的感觉棒呆了!真的,棒呆了!
  摘录已获授权。文章来源:源创图书《师道》,李枝桃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年9月。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
编辑:彭诗韵

关键词

中音联智库

共享基金

中音联化蝶商学院

邻居儿童音乐学院

新城市核心示范区学位房描述

新城市核心示范区学位房描述

分布于全国1000个城市的中国邻居儿童音乐学院CSMES学位房,是由中音联智库领衔的大师级设计团队统一打造,给予家庭儿童成员一个最为和谐与精致的生活及音乐文化学习小环境。......

  • 示范区楼盘申请方式
  • 核心示范区学区房的服务政策
  • 让孩子受益一生的好房子
  • 中音联认证

    中音联指数

    社区指导师事务所

    中音联博览会

    CSMES Forum More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