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罗斯举行的第十一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音乐比赛日前传来捷报，在来自14个国家的128名选手中，上海音乐学院附中4位学子过关斩将，在决赛中斩获里程碑式的佳绩：13岁的钱致远和15岁的杨雨恬获得小提琴组和钢琴组冠军；18岁的孙浩伦和16岁的文成月则获得钢琴组第二名和大提琴组第三名。这意味着，这群来自上海的少年包揽了三大组别奖项，其中两个组别登顶。
　　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音乐比赛创办于1992年，是世界公认的最具影响力的青少年音乐比赛，与久负盛名的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对应，被称为“小柴赛”，由世界各国杰出音乐家担任评委。此次获奖的钱致远是历届小提琴冠军中年龄最小的一位，杨雨恬则是第三位获得钢琴组冠军的中国选手，前两位获奖者是郎朗和张昊辰。
　　在这项“天花板”级赛事中，四位“00后”中国少年如何突出重围？又是怎样的机制，培养出这些夺目的未来之星？记者来到有着“音乐家摇篮”之称的上音附中探访，试图寻找答案。
　　一场艰难的比赛，一群追梦少年
　　这是一场艰难的比赛。不仅因为“小柴赛”规格高、竞争激烈，还因为本届比赛因疫情延期，不确定性众多，四位少年和他们的专业老师丁小雷、陈巍岭、唐哲、李继武都面临了重重困境。
　　钱致远的专业老师、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小提琴教授丁小雷告诉记者，在向组委会提交预选赛视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音。直至去年8月末，组委会突然公布入围选手，并要求短期内同时提交第一、二轮比赛演奏视频，师徒二人就抓紧一切时间准备两套曲目。丁小雷说，“钱致远小小年纪，却拥有惊人的抗压能力与耐力，一天之内完成了两轮比赛视频的录制，中间仅休息了十几分钟。”
　　在丁小雷看来，钱致远是一个个性敏感、内向的孩子，对音乐有着纯粹的热爱与追求。在出发去莫斯科参加决赛前，他刚感染过新冠，体力尚未恢复，抵达莫斯科后又遇寒流。同样在病中的丁小雷密切关注，帮他一点一滴找回状态。
　　决赛中，钱致远演绎了德沃夏克《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此前他只拉过第一乐章，后两个乐章都是新学的，但他顶住压力，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将作品演绎得激情澎湃又细腻动人。演完后，指挥和评委会主席向他竖起大拇指。
　　与钱致远的个性迥然不同，获得钢琴组冠军的杨雨恬开朗主动。在赛前得知每位选手跟交响乐团的排练时间只有20分钟，杨雨恬主动与指挥米哈伊尔·戈利科夫沟通，大胆表露自己对李斯特《降E大调第一钢琴协奏曲》的细节处理方式，在最短时间内达成信任和默契。
　　身在上海的专业老师，上音附中教授、钢琴科主任陈巍岭是杨雨恬的远程“军师”。隔着5小时的时差，他密切关注比赛，每天跟杨雨恬通话，做最后的调整。
　　钢琴组决赛在历史悠久的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大厅举行，看着身旁巨大的管风琴和音乐厅墙上音乐巨匠们的肖像，杨雨恬的热情被点燃。当她演奏完，指挥家和莫斯科国立模范管弦乐团的成员们都为她鼓掌叫好，她感到，音乐跨越国界，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完善的培养机制，避免“昙花一现”
　　这群“00后”少年在国际顶尖赛事上获得如此佳绩，上音附中校长丁缨也没想到。在她看来，这份成绩单来自内因和外因的双重作用。除了学生们的努力和坚持、专业老师的辛勤耕耘，也离不开完善的人才培养机制。
　　拥有70多年历史的上音附中，有着深厚的音乐传统，一代又一代优秀中国音乐家以此为艺术人生的起跑线，奔向世界舞台。近年来，上音附中人才培养模式推陈出新，“教、学、演、练、导、赛”有机融合，提升学生们的国际竞争力。
　　2020-2021年，许多国际国内比赛因疫情取消或延期，但上音附中的学生们仍克服困难积极备赛，在国内外各类比赛中获奖达372人次，其中国际获奖259人次。2022-2023学年，各大赛事逐步复苏，国内外赛场捷报频传，上音附中学子在短短4个月中获奖达128人次。
　　为了能让学生博采众长，上音附中弦乐科、钢琴科邀请了美国茱莉亚学院钢琴教授马蒂·瑞卡里奥、大提琴演奏家王健、小提琴家阿索夫等“大腕”给学生上远程大师课，对参赛曲目做出针对性指导。
　　此外，得益于“大中小”一贯制音乐人才培养体系和“顶尖人才培养计划”，上音附中、附小的优秀学子们可以共享上海音乐学院的教学和实践资源。在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裴小倩看来，附中有尖子生就是上音的希望。
　　翻开“小柴赛”备赛方案，记者发现，从11月23日至12月1日短短一个星期内，四位决赛选手在贺绿汀音乐厅、上音歌剧院、上海爱乐乐团排练厅进行了5场高密度排练，与职业交响乐团和室内乐团演奏家、指挥家面对面，获得难能可贵的实战经验。上海音乐学院院长廖昌永希望，通过实践发掘和培养顶尖艺术人才，实现从教室到舞台，再到国际赛场的跨越，培养出“德艺双馨、红专兼备、国际视野、全面发展”的年轻人。
　　“如果没有好的机制，这次上音附中在‘小柴赛’上取得的佳绩可能会是昙花一现。”上海音乐学院艺术处处长史明阳说，“我们希望在科学的机制下，一代又一代学子可以在世界舞台上展现最好的自己。”
　　比赛不是终点，要培养未来音乐家
　　当地时间1月14日晚，在莫斯科举行的第十一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音乐比赛颁奖音乐会上，杨雨恬登台演绎了决赛作品。谢幕时分，在潮水般的掌声中，她看到观众席第一排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俄罗斯老太太，眼含热泪，颤颤巍巍地举着手机给她拍照，嘴里反复说着“Thank you”。
　　“我被她对音乐发自内心的热爱打动了，就在台上稍微多站了一会儿，等她慢慢拍完照。”杨雨恬说，“那时候突然有一种使命感，希望我能不断把美好的音乐分享给热爱音乐的观众。”
　　丁小雷说：“等钱致远回来，我们又将一切归零，从头开始，扎扎实实地走好每一步，往更远的地方走。”
　　改革开放以来，一代又一代中国演奏家在世界顶尖大赛中摘金夺银，也逐渐打破了中国演奏家“技术好，艺术表现力欠缺”的刻板印象。观看本届“小柴赛”全程，陈巍岭看到了中国“00后”选手们在世界舞台上挥洒的个性和艺术魅力。
　　还没来得及庆祝，丁缨想得更多的是下一步怎么走：“拿奖并非终点，我们的目标是培养真正的音乐家。这些少年正在经历成长和变化的快速阶段，这个阶段对他们人格的塑造十分重要。教育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们要做的是更有耐心，帮助他们把每一步都走得更踏实。”
　　“立德树人”思政课的加入、德育导师的设立，也让学生们意识到以德为先的重要性。上音附中党总支书记吴学霆说：“我们一直非常注重孩子的德育，就像翻译家傅雷对长子傅聪的寄语：‘第一做人，第二做艺术家，第三做音乐家，最后才是钢琴家。’”